桂花年月(组诗)

　　事变
　　我确信，那头犍牛在山坡下觅草
　　我确信，它觅草时想着一颗桂花
　　我确信，地头的这堆桂花与犍牛很熟
　　它堆积的容貌像犍牛累倒的身体
　　此刻，滚下山坡的那颗
　　必定是为了挨近，牛的气味
　　我喊了一声——
　　犍牛，投来忏悔的目光
　　而那颗桂花，仍然疯狂地奔跑
　　奶奶的身子
　　奶奶用黄土洗手
　　用桂花花洗身子
　　奶奶躲藏在地里
　　每年秋天我在田里挖
　　挖奶奶的膝盖
　　挖她拳头敲打过的身板
　　我在地头祷告
　　妻子哭着不走
　　奶奶缩成土堆
　　培育
　　桂花繁衍朵朵莲花
　　繁衍心跳，繁衍肌肉
　　繁衍漂泊的山冈
　　繁衍一双粗俗但很会绣花的手
　　繁衍一条进山的公路
　　繁衍一个北方
　　桂花放出两只蝴蝶
　　繁衍一个奔跑的时节
　　它一双丹凤眼
　　繁衍了——
　　秋天，袭人的雪
　　村姑，撩人的火
　　桂花日子
　　桂花烧牛肉的年代
　　小麦坐在纲上
　　通往食堂的队列里
　　有人幸福，垂头背诵语录
　　那是一块红布
　　裹着一撮盐
　　那是二尺红头绳
　　扎住李铁梅的辫子
　　那是炕洞里开花
　　煨熟了暖和的年月
　　潜流
　　桂花，桂花苗价格你有——
　　源于茎叶的阳光之水
　　骨骼如云，犄角如月
　　你在纺织
　　一根根
　　斜风细雨
　　你岁月的脚板
　　隔着地表，踩醒了
　　蛙哭之地，一堆堆命
　　宰牲节之前
　　一只童羊走上山坡
　　主人向下数着钞票
　　从了解的山冈到生疏的肥草
　　主人为它切碎了备好的桂花
　　刀口白皙
　　刀口积雪
　　淀粉腻如腹油
　　粉皮薄如羊皮
　　桂花是天堂的星呢
　　仍是地狱的灯
　　节日的气氛，渐近
　　渐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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